“明明那个房子我没住么，哪来的水电费嘛？”老秦弯着腰毕恭毕敬地站在公司生活部干事小刘跟前，拿着一张水电费扣缴单，委屈地说。

小刘头向右歪了五公分，斜着眼睛瞪了一眼老秦：“我怎么知道哪来的？你没住，水电表会自己跑？”

老秦被小刘呛了一鼻子灰，本想摔门而去，但转而一想，几百块钱呢，白白丢了，多心疼哪！于是耐着性子：“那你们可以查一下嘛……”

“水电表上明明白白的数字放着，还用查吗？”小刘恨恨地打断老秦的话，心想：死老头，你也终于有今天！

老秦捏着水电费单子颤颤巍巍出了办公楼，白头发好像忽然之间冒出很多，心情比空气中的雾霾还阴沉。

这个小刘，我没得罪过她吧？为啥对我这种态度？老秦在脑海中使劲搜索着和小刘的交集片段。

哎呀，怪不得……老秦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来。那年，小刘要结婚，恰逢单位分房，按打下来的分数，她应该能分得一套大套住房，但是因为一个亲戚几次三番求他给弄一套大点的，他就利用手中职权，将小刘的大套换成了小套。小刘手里攥着分房说明，找他来论理，被他狠狠收拾了一顿。他记得那次小刘是哭着离开办公室的……

就这点小事，也记仇？唉！现在的人心眼越来越小了啊！老秦摇摇头，叹口气，不知上哪儿去找回这多扣的钱。正犹豫着，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，好像是他提拔过的大黄。听说大黄最近被提成生活部的部长了，正科级，他一定能解决这点小问题。老秦满脸堆笑迎上去，沉重的步伐突然轻快了许多。

“哎呀，大黄……”老秦伸出双手，准备去握大黄的手，这时大黄突然用手扶了扶眼镜，转过头去看别的地方了，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，好像他根本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。

老秦的双手僵在半空中，心也僵在了半空中，拔凉拔凉的。他转过身仔细看了看离去的背影，这个人明明就是大黄啊，他为啥不理我呢？想当年，他跟前跟后，秦叔长秦叔短的，叫得比蜜还甜，三天两头跑到家里擦玻璃，刷马桶，倒垃圾，多勤快的一小伙子啊！为了他，我老秦把一个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生打发到一线去吃苦受累，把他一个技校毕业生提拔成了主任坐办公室混清闲……

他奶奶滴腿，想当年这些尕崽子们争先恐后抱我大腿，现在翻脸不认人，真是人走茶凉啊！老秦又重重叹了口气。

想起当年的辉煌，老秦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。他抬头望着眼前的一花一木，那时候多牛逼呀，别说是人了，好像就连这些花花草草都听我的指挥似的。

想当年，全公司大大小小几十个部门，三千多职工，我说一没有人敢说个二。我让他们趴着走，就没有人敢站起来。那感觉真爽！老秦不由咂了咂嘴巴，好像刚吃了一块红烧肉。

就拿逢年过节放假这事儿来说吧，国家规定又能咋样？我说不放就不放，加班工资我说不给就不给，谁还能把我咋地？有本事站出来几个把我给告了啊，还不是没人敢吗？说实话，中国人，几千年的奴性至今未改。你没当官时，猪狗不如，没人拿正眼瞧你，你一旦当上官，猪狗成神，巴结溜勾子的比苍蝇还多，拍都拍不散……

“唉！老头，找死啊你？”突然，随着一阵刺耳的紧急刹车声，一句不堪入耳的谩骂冲入耳朵。老秦被吓了一跳，他怔怔地站住，愣愣地看着眼前探出车窗的人，原来是最近新升任的总经理吕亮——听说这是个铁腕人物——比当年的自己还要霸气十足，威严三分。

老秦讨好地笑了笑，还下意识地鞠了一躬，慢慢挪到路边时，不小心撞到一条刚刚跑过马路的狗，那狗冲着他汪汪叫起来，老秦怒从心头起，狠狠踹了那狗一脚：他妈的，你也有老的一天……

注：这篇短文写于2015年，那时候还在体制内工作，做为一个体制内的小职员，经常被各种领导领导，既无尊严也无自由。

我就不明白了，那些领导难道不知道自己终究是要退位的吗？不知道官是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吗？为什么要对下属和工人那么盛气凌人，那么专横跋扈？

有些领导骂工人，简直让人不忍耳闻，什么难听骂什么，怎样恶毒就怎样骂。说实话，我就纳闷，难道文质彬彬和颜悦色就不能领导吗？

心中充满了不满，所以就编了一篇小说来警醒惊醒他们，让他们知道自己也有下台的一天。